☆、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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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霞沒再強迫他多吃，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碗筷，催促他趕緊去補覺：“今天就別玩了，我等下隔一會就去檢查你一下，趕緊給我睡覺去，一覺睡到明天大天亮，聽見沒有？”
肖如君沒做聲，默默的轉身回了房間，哢噠把門一關。袁飛霞覺得他今天沒跟她頂嘴有點奇怪，轉念一想可能真的是困了，收拾桌子的聲音也放輕了一些。
肖如君進了房間，關上頂燈，只剩一盞小夜燈亮著，窩到床上按亮手機，忍不住又搜起孟祈年的名字。他結婚了？不像啊。肖如君點了很多條有關孟祈年的微博，大多都是一些非常官方和禮尚往來的信息，關於他情感方面的東西幾乎為零。如果不是真的沒有，就是隱藏的太好，但肖如君覺得孟祈年這種人可能更像後者。他不知為什麽有點悶悶不樂，扣住手機瞪著眼放空。
袁飛霞推門的聲音響起，肖如君趕緊閉起眼睛裝睡。袁飛霞湊過來看了他一眼，確定肖如君睡著了，輕輕把他還攥在手裏的手機抽出來放到桌上，關掉了夜燈，悄悄退出了房間。
這一夜肖如君做了無比覆雜混亂的夢，睡醒的時候簡直感覺比不睡還累，眼睛下的黑眼圈似乎又濃醇了幾分。
下午開完月例會，肖如君還是沒有逃脫掉同事和領導們的“關心”，二十多個人輪番上陣像參觀珍稀保護動物一樣對肖如君給予了差不多的安慰和評價，也有好奇八卦的女老師來問了他一些關於其他明星的事情，肖如君強打著精神一一回覆了大家，然後借口要去盯自習課趕緊閃進了自己班的教室裏。
靜英高中的所有教室都安裝了多媒體系統，講桌裏自帶兩臺授課用的電腦，不用時把上面的蓋子合上就是一個正常的講桌，打開蓋子就可以使用電腦，不過缺點是打開的蓋子會稍微遮擋坐在電腦前的老師的視線，造成學生和老師短暫的兩不相見局面。但是肖如君現在非常需要打開這個局面。他把電腦臺的蓋子打開，裝作在電腦前努力工作的樣子，實際上已經趴窩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肖如君隱約感覺有個學生在拍打自己：“老師？肖老師？”
肖如君深吸一口氣迷迷糊糊睜開眼：“怎麽了？”
“老師你呼嚕聲太大了……”那男生有些憋笑的說，“我們倒是無所謂，陳主任可在外面巡班呢！”
肖如君吸溜了一下鼻子，胡亂呼嚕了一下睡得迷瞪瞪的眼睛清醒了一下，拿過眼鏡戴起來，清了清嗓子小聲道：“咳咳……幹得好，老師給你功德簿上記一筆。”
那男生笑嘻嘻的溜回了座位。
肖如君坐在講桌前靈魂出竅般癱了一會，顯然還是沒睡醒的狀態。突然下面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肖如君坐直了身子往下一看，底下又立刻恢覆了安靜。
有蹊蹺，肖如君的經驗告訴他。
“老師——”暴雅倩在下面小聲叫他，“看手機——”
“看什麽手機！手機又不想要了是不是！”肖如君第一反應就很暴躁，現在的孩子最難管的就是手機問題了，科技發展真是一把雙刃劍。
“不是不是，你先別生氣……”暴雅倩在下面揮著手，一幅不要傷害友軍的架勢，“好東西！老師你太帥了！”
“不要跟我套近乎，我不吃這套我告訴你！”肖如君佯裝嚴厲得嚇唬了兩句暴雅倩，但又有點好奇她說的到底是什麽，眼睛瞟了一眼倒扣在桌子上自己的手機，不動聲色地拿了起來，發現班級群裏有一個視頻。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下面的學生，發現大家都在翹首以盼得等他打開這個視頻。他想了想，把手機又放下了。所有人頓時一臉失望。他的手懸在手機上停頓了片刻，突然又拿了起來，所有人立刻滿懷欣喜。
哈哈哈哈哈哈，肖如君心裏簡直要笑死了，戲弄學生什麽的真開心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覺得玩的差不多了，好奇心還是戰勝了理性，他躲在電腦臺後面悄悄的點開了視頻，把聲音調到了最小。
一段隱藏在觀眾席裏的視角，應該是偷拍的，因為肖如君知道觀眾進演播廳都是要被封手機的，有人顯然帶了兩個手機進去。這段一分多鐘的視頻正是肖如君那段慷慨激昂陳詞的一部分，被節目組刪掉的，原來早就被不法觀眾錄了下來，還傳播到了網上。
一分多鐘很短，肖如君來回看了兩遍，依然覺得這段表現非常高光，即使那件松垮垮的老頭衫看上去也沒那麽不順眼了。不錯，這才是我，肖如君很沈醉的回味了一下當時的感受，悄悄的把視頻點了個保存。
退出播放之後他才發現孟祈年有個新消息，不知什麽時候發過來的，他竟然渾然不覺。他突然聯系我幹什麽，肖如君有些惴惴不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快速點開了對話框。
“七點半來你學校接你，你沒別的事吧？”
肖如君有些意外，不知為什麽突然心虛地坐直了身子往下看了一眼，學生們還在埋頭自習，他才放心的縮回了腦袋。接我？去哪？去幹嗎？為什麽要來接我？他幹嗎突然對我那麽好？這裏面是不是有鬼？他是不是因為害我暈倒心裏有愧？還是要搞什麽整蠱節目？
一百個問題在肖如君心裏像蘑菇一樣突突突冒出來，他看著那條信息，想問又不敢問，問也不知道問什麽合適，怕這樣顯得自己矯情又多事，想了半天，只好回了一個：沒有。
然後手機就再沒有動靜了。
六點四十的放學鈴響了兩遍，肖如君批改完了一個班的隨堂習作，看了眼手機，還是沒有回覆。
什麽意思？？？
肖如君打開對話框，盯著孟祈年的聊天頁面許久，也沒有等到“對方正在輸入”。他暗暗揣測了一下，心想是不是我剛剛沒及時回覆他生氣了？但是我也就隔了三十多分鐘而已啊，上班時間誰還能及時回覆信息呢？不過現在都快七點了，就算他一直在忙沒有來得及回我，現在按時間來說也該出門了吧？出門了還不回我？到底還來不來了？肖如君腦袋裏滿是問號。
對面的趙大冰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一擡頭看到平時一向是下班積極分子的肖如君今天竟然坐在座位上沒動，還心事重重的，感覺十分新鮮。
“肖老師，怎麽還不走呢？”
肖如君反應遲緩的點了點頭：“啊，對……”
趙大冰見他答非所問精神頭不太好的樣子，有點擔憂的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不舒服嗎？要不要給你叫個車啊？”
肖如君軟綿綿的拍掉趙大冰的手：“我沒事，你先走吧。”
趙大冰又看了他兩眼，感覺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隨口又囑咐了他幾句記得關燈之類的話，才拎著包離開。
辦公室裏頓時只剩下肖如君一個人了。
他看了看墻上的掛表，七點過五分，孟祈年還是沒回他。
“咋回事啊這個人……”肖如君苦惱得翻來覆去把玩著手機，不時點開微信看一看，心想幹脆自己再問他一下吧，如果不來自己就回家算了，何必在這受這份煎熬。
說幹就幹，肖如君拿起手機啪啪啪打了幾個字，不容多想的按了發送：
“你還來嗎？”
然後立刻把手機扔到了一邊，仿佛那是個□□。
七點十五，七點十五要是還不回我，我就走！
肖如君緊張的又開始抖起腿來。
也就過了三四個呼吸的時間，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時間快的把肖如君嚇了一跳。
要是垃圾短信我就立刻把手機砸了！（不是，我就是說說而已）肖如君想。
他顫顫巍巍的把倒扣的手機翻了個面，拇指按到home鍵上解鎖，屏幕直接跳到了微信界面，肖如君松了一口氣，是孟祈年終於給他回覆了，還是一條語音。肖如君這種社恐一向很抗拒看到語音信息，但今天他竟然有些雀躍。
“不好意思剛才有點忙，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前面好像有點堵，麻煩你再多等一會，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肖如君聽了兩遍，孟祈年低沈的聲音背後還帶著汽車鳴笛的背景音，確實是在路上發的。
肖如君持續了一下午的忐忑不安一瞬間全都落了地。人家忙嘛，還能怎麽樣呢。
“好的。”他打出兩個字，按了發送。
肖如君覺得自己有點奇怪。手機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自動息了屏，黑屏的一瞬間，肖如君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臉，臉上是明顯的凝重和不輕松的表情。為什麽會這樣呢？照自己的性格，如果是別人這麽幹，肖如君一定會一長串的微信表情包轟炸罵過去，但現在對方是孟祈年，還是得知他已經結婚的孟祈年，肖如君一下就覺得自己幹什麽都沒有興致了。不想跟他接觸？也不是。怕讓他覺得自己很煩？也不是，他已經覺得自己很煩了。肖如君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麽自己突然對孟祈年轉變了態度，是因為自己昨天暈壞了腦子嗎？大概是吧，還沒恢覆好，嗯，一定是這樣！
孟祈年的路虎緩緩停到學校門口時，肖如君早早的就已經等在了那裏，讓孟祈年有些意外。
“不是說好到了給你電話嗎？”孟祈年放下車窗問道。
肖如君指了指後面黑了一半的教學樓：“我們那層都走光了，只剩我一個了。再說我也沒等多久。”
孟祈年似乎聽出了什麽，沒憋住笑：“別告訴我你一個人呆著害怕？”
肖如君面露尷尬，借上車遮掩過去，系上安全帶仿佛沒聽見那句話，自顧自轉開了話題：“你要帶我去哪啊？我家可有門禁，好男孩十一點以後是不出門的。”
“Are you kidding me？”孟祈年難以置信，但看肖如君的臉色又分不清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我說真的，你也見過我媽了，對吧？”肖如君又用肯定的語氣加了一句。
孟祈年啟動車子掉了個頭，雖然沒再說什麽，但還是一臉懷疑。肖如君在心裏笑了個半死，心想這你都信，也太好騙了。
車子上了路，肖如君忍不住又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
第 15 章
第 15 章
“到了你就知道了。”孟祈年專心開車，隨口應付了他一句。肖如君很氣餒，他明明可以不上他的車，或者至少問清楚之前不上，但他還是乖乖的一切照做了。他在孟祈年面前漸漸變得沒脾氣起來，也真夠讓人窩火的。
“對了，你看了這個嗎？”等紅燈的一個當口，孟祈年突然想到什麽，點開支架上立著的手機，找出一段視頻點開，赫然就是肖如君在節目現場被偷錄的那段。肖如君剛才自己看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挺牛逼的，現在當著孟祈年的面，他突然莫名有些羞恥起來。他手忙腳亂的把視頻關掉：“看到了看到了，不用再看了。”
“幹嗎？”孟祈年覺得肖如君怪怪的，“這有什麽，你說的挺好的啊，我還為你鼓掌了呢！”
“是嗎？”肖如君有些意外，“我……我怎麽沒看到……”
孟祈年邊開車邊忙裏偷閑的轉頭看了肖如君一眼，感覺他跟之前幾次見面有點不太一樣，不知是不是昨天暈倒的後遺癥：“你還好嗎，昨天回去休息的好嗎？”
肖如君又開始控制不住的抖起腿來，他強行按住那條有自己想法的左腿，不想讓孟祈年註意到，同時回道：“還行。”
過了比較擁堵的一段路，車流漸漸寬松了一些，孟祈年提高了車速，專心的開起車，兩人暫時停止了聊天。
車子很快駛進了一個高檔社區，這裏貌似是外國人居住比較多的地方，底商裏到處都是頗有情調的餐廳和酒吧，中間穿插著一些便利店炸雞店什麽的，人不多，比較安靜，但是又很有生活情調和氛圍。
肖如君的腿抖得更厲害了。臥槽，什麽情況，不會是要帶我回家吧？？？家裏太太做好一桌飯在等著我們了？介紹一下新同事給家人認識聽上去也挺合理的吧！可是我不想見啊啊啊啊啊！肖如君一腦門子胡思亂想。
孟祈年在路邊停好了車，對肖如君道：“到了，下車吧。”
“哦哦哦哦……”肖如君顫巍巍下了車，一著地差點跪下去，感覺腿都是軟的。
孟祈年在前面等著他，指著面前的一間燈火通明的美發店，對肖如君笑道：“這裏總不隨便了吧！”
肖如君一臉懵逼：“幹嗎，你就帶我來剪頭發？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嗎？”
“這不是因為昨天都把你刺激暈了嗎，我很過意不去。”孟祈年十分輕松得說著，一點都沒有過意不去的樣子，推開了美發店的大門，跟裏面等著的人打了個招呼，那人對孟祈年說了兩句就離開了，整個店空無一人。
肖如君充滿疑惑的走進去：“什麽意思，其他人呢，tony老師們呢？”
孟祈年往身上套了個圍裙，一邊轉身系後面的帶子一邊對肖如君道：“今天你只能選擇Arther老師來為你服務了。”
“開什麽玩笑！”肖如君看著孟祈年煞有介事的穿上印著這間美發店專屬logo的圍裙，失聲大叫，“你給我剪？”
孟祈年用修長的手指拂過桌子上擺著的一套剪發工具，挑了幾樣塞進圍裙前面的口袋裏，看上去還真像那麽回事。
“別廢話了行嗎，”孟祈年又挑了幾個夾子夾在口袋上，“我要是不會剪我至於拿你來當小白鼠嗎，我還沒那麽閑。趕緊過來洗頭！”
肖如君眉頭緊鎖，他掙紮了一下，緩慢的走到裏面的洗頭臺前，小聲但堅定的試圖最後一次抵抗：“你真的會剪？”
孟祈年打開水龍頭嘩啦嘩啦的試著水溫：“趁著我還有耐心，你最好趕緊給我躺下，不然後面的節目我如果罷錄你就自己去找節目組交待。”
肖如君立刻猶如躺屍一般躺到洗頭的臺子上，並且非常自覺地摘掉了眼鏡，孟祈年在他眼前立刻就變成了一片模糊的輪廓。
一股水流沖過來，孟祈年的手拂過肖如君的頭發，竟然意外的輕柔溫順，但肖如君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水溫合適嗎先生？”孟祈年用非常專業的口氣問道，但這話配上他平日裏說一不二的姿態，本來是一句叫人放松的話，他說出來反而更加叫人不敢動。
“你別這樣行嗎，我害怕。”肖如君渾身僵直得躺著，十分誠實的說，“你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反正你自始至終也沒在意過。”肖如君委屈巴巴。
孟祈年反而笑了：“我特意找朋友借了這家店，就是因為你昨天說在我那裏剪太草率了，我這叫不在意你的感受？”
“那你不叫他們來錄沒問題嗎？”肖如君從剛才就開始疑惑這個問題，“感覺這個是要放在節目裏比較好吧？”
孟祈年將洗發水揉到肖如君的頭發上：“節目裏做做樣子就夠了，這一段我不想放進去。”
肖如君感覺孟祈年的手輕柔的抓在自己的頭發上，力度不大不小，還怪舒服的。至少到目前為止，肖如君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他還是不肯放開自己緊鎖的眉頭，內心依然十分緊張。動頭發實在是一件讓他十分心慌的事，他一向只肯讓自家樓下給自己剪了多年頭發的老師傅剪，還覺得兩人見面越少越好。
孟祈年洗著洗著，不經意的看了一眼肖如君的表情，覺得他現在不像是在洗頭，倒像是在上刑，他實在不能理解。他故意重重的揉搓了幾下他的頭發，肖如君的表情更多了幾分忍耐，滿臉都寫著“到底什麽時候完事”，孟祈年忍不住整個人笑的抖起來。
肖如君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又不敢動，只好默默的催促了一下：“還，還沒好嗎？”
“好了好了，”孟祈年帶著笑意說，邊將他頭上的泡沫一一沖掉，“就快好了。”
坐起來之後，肖如君一邊擦著頭發，一邊重重的舒了口氣。拿著毛巾胡亂揉搓了幾下，濕噠噠的頭發就軟軟的垂落了下來，毛巾也跟著濕透了。肖如君還在想要不要換個毛巾時，孟祈年就拿著一塊幹毛巾招呼上了肖如君的腦袋，替他擦起頭發來。肖如君低著頭，感覺孟祈年的上半身正緊貼著自己，自己一擡眼，正好看到他的腰際，因為擦頭發手臂用力，腰也不免跟著一晃一晃的，肖如君莫名就感覺自己臉頰有點發燙。
擦好了頭，肖如君忍不住擡頭看了孟祈年一眼，這樣的角度也只有他坐著孟祈年站著的時候才能出現了。可能孟祈年也覺得這樣的角度很新鮮，肖如君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好低頭看他。
有度數的鏡片多少會縮小眼睛的範圍，不戴眼鏡的時候，肖如君的眼睛看上去就稍微大一些，擡眼往上看的時候，就顯得更大了，濕漉漉又亮晶晶的，純凈的宛如一頭小鹿。孟祈年的呼吸突然開始急促起來，他差一點就要忍不住借著這個絕佳角度把肖如君擁進懷裏，如果肖如君沒有問下面那句話的話。
“你平時也是這麽幫你太太洗頭的嗎？”肖如君傻了吧唧的問。
？Excuse me？
孟祈年楞了一秒鐘，然後爆發出了肖如君認識他以來最爽朗的一陣笑聲，笑到停不下來。
肖如君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話說的不對了，莫名其妙的站起來，看著孟祈年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不明所以。
“你笑夠了沒啊？”肖如君走到鏡子前自己理了理頭發，發現孟祈年還在笑，十分無奈，“還剪不剪了啊？”
孟祈年強行咳嗽了幾聲壓住笑意，拉著肖如君坐到椅子上：“剪，當然要剪。”又拿過一塊塑料圍布給他圍上，整個人還是禁不住一抖一抖的。
孟祈年穩了一下呼吸，才道：“是不是你媽媽告訴你的，說我結婚了？”
肖如君從鏡子裏看他，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表情，只好回答：“是。”
孟祈年想到這一趴，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一邊給肖如君梳順頭發，一邊用略帶不滿的口氣說：“你媽媽竟然想把我介紹給你小姨，請問我看上去很老嗎？”
肖如君不知該說什麽，他對自己的媽也無計可施，所以他覺得孟祈年生氣不無道理，但他又不能跟著別人罵自己的媽，於是只能閉嘴，忍受著頭上一下重過一下的梳理。
“請問你小姨多大？”孟祈年問。
“下個月滿四十。”肖如君老老實實回答。
“哈！”孟祈年又爆發出一聲嘲笑。
肖如君倒是也能理解孟祈年，畢竟自己也年紀不小了，尤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時候，新來的老師一年比一年年輕，真的不得不開始介意年紀的問題。他替袁飛霞給孟祈年道了個歉：“我媽知道她確實魯莽了，讓我記得給你道歉來著。”
“她是聽說我結婚了才後悔問的吧！”孟祈年揮舞著剪刀刷刷的剪著肖如君的頭發，肖如君看著他隨意的動作一陣膽戰心驚，連忙道：“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做的不合適，真誠道歉，有什麽事咱們說開了就好，你別帶著情緒……”我的頭只有一顆啊一顆！
孟祈年熟練地手起刀落，碎發如雪花一般落下：“我沒有情緒，反正我也是騙她的。”
哈？肖如君忍不住動了一下，被孟祈年猛錘：“別動，剪壞了算你的！”
“你騙她？什麽意思？”
孟祈年猛的把左手伸到肖如君眼前：“有戒指嗎？”
沒有。
哦……肖如君想，原來如此。
他沒有再多嘴，靜靜的感受著孟祈年的手在自己頭上來回跳躍，即使只能從鏡子裏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他也能感受到孟祈年看著自己腦袋的眼神是多麽認真專註。他突然有點羨慕起自己這顆頭來。
吹風機嗡嗡的聲音終於停止，孟祈年把肖如君身上的圍布解下來抖掉碎發：“好了。”
肖如君感覺腦袋上久違的有了一絲涼意。他局促的站起來走到鏡子近前摸了摸頭上與之前相比剩餘不多的頭毛，滿懷憂慮：“是不是太短了？我好沒安全感……”
他感覺孟祈年似乎走到他旁邊，轉頭看過去的一瞬間，孟祈年舉著手機按下了拍照鍵，然後轉過來給肖如君看拍好的照片。哦豁，帥哥你誰？
肖如君看著照片裏的人，覺得十分不真實，那人明明是自己沒錯，但又感覺不是自己，充滿一種莫名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肖如君想要拿過來仔細看看，孟祈年卻故意把手機收了回去，另一只手把肖如君的眼鏡遞給他，肖如君終於得見清晰的世界。遠遠的再在鏡子裏看到這顆頭，肖如君一時間還是不能接受，但又覺得確實挺好看的，心情十分覆雜。
孟祈年走過來也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的肖如君：“其實幫你改頭換面很簡單，但是要不要接受被改變的自己，是你的決定。就像你那天說的，其實你們做自己也挺舒服的，也照樣過了很多年，為什麽突然間就要面對陌生人和公眾的指手畫腳呢？有些人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有些人偏安一隅，也覺得不錯，你呢？”
肖如君看向孟祈年，突然發現原來他早就感覺到自己不是真心想來參加節目了。像他這樣的懶人，他怎麽會主動歡迎別人來改造自己呢，當然是混吃等死一輩子最舒服了。但是現在，他堅如磐石了二十八年的內心似乎開始有了土崩瓦解的跡象，他依然記得那一天在後臺看到的孟祈年和自己那個瘋狂的念頭。如果我也可以變得光彩照人，如果我也可以變得被那麽多人崇拜喜愛，如果我能像他一樣，那與他之間的距離是不是就能變得更小一些……
肖如君突然覺得有些沮喪。
孟祈年說的對，要改造自己，不只是外形那麽簡單，節目結束之後呢，孟祈年離開他之後呢，這個像夢一樣的經歷也要隨之結束了嗎，他依然還是原來那個平凡的高中老師，而他依然還是那個受人追捧的百萬造型師嗎？肖如君不敢想象。
“走吧good boy，”孟祈年將用過的工具簡單收拾了一下，指了指墻上的掛表，“快十一點了，要送你回家了。”
肖如君決定就從今時今刻開始接受新的自己。他不好意思得對孟祈年笑了一下：“你還真是說什麽都信啊……”
孟祈年頓了一秒，才意識到肖如君又騙了他，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的輕敵，也怪肖如君這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不得不願意相信他。他走到肖如君面前，微微擡眼向上看著他的眼睛，自嘲的笑道：“你這樣讓我以後還怎麽敢相信你？”
“你不也騙了我嗎，扯平了。”肖如君對“結婚”那事還耿耿於懷，這倒讓孟祈年有些意外。
“你好像很介意……”孟祈年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我結婚？”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瞎說。”肖如君立刻否認三連，但他真撒謊的時候還是掩飾不住的臉紅了，這一切都被孟祈年看在眼裏。
他憋笑得咳嗽了一下：“咳……我單身，你放心吧。”
肖如君的臉更紅了，這是什麽虎狼之詞？！我放心？我放什麽心？我為什麽要放心？為什麽我要放心？跟我有什麽關系？
肖如君手足無措的想跟孟祈年解釋，那人卻不聽他回答轉身走出了門，肖如君不禁快步跟上：“不是，等等，我不是那意思……”
“我們去前面的餐廳吃點東西吧，”孟祈年不想聽他啰嗦，故意打斷了他的話，“你餓不餓，我好餓。”
說到餓，肖如君其實已經餓了好久，一直沒敢說。他舔了舔嘴唇，點點頭。
外面的春風已經讓夜色也有了回暖的跡象，暖暖的風吹在臉上，著實有幾分醉人。路邊的霓虹和明暗交錯的光影給黑夜加上了幾分不真實的色彩，肖如君不知是這夜色的問題還是什麽，他看著回頭叫著他名字的孟祈年，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那種心悸是自己早已忘記多年的，叫做心動的感覺。
“肖如君，你楞著幹什麽？”
“沒什麽。”他靦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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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如君沒做聲，默默的轉身回了房間，哢噠把門一關。袁飛霞覺得他今天沒跟她頂嘴有點奇怪，轉念一想可能真的是困了，收拾桌子的聲音也放輕了一些。
肖如君進了房間，關上頂燈，只剩一盞小夜燈亮著，窩到床上按亮手機，忍不住又搜起孟祈年的名字。他結婚了？不像啊。肖如君點了很多條有關孟祈年的微博，大多都是一些非常官方和禮尚往來的信息，關於他情感方面的東西幾乎為零。如果不是真的沒有，就是隱藏的太好，但肖如君覺得孟祈年這種人可能更像後者。他不知為什麽有點悶悶不樂，扣住手機瞪著眼放空。
袁飛霞推門的聲音響起，肖如君趕緊閉起眼睛裝睡。袁飛霞湊過來看了他一眼，確定肖如君睡著了，輕輕把他還攥在手裏的手機抽出來放到桌上，關掉了夜燈，悄悄退出了房間。
這一夜肖如君做了無比覆雜混亂的夢，睡醒的時候簡直感覺比不睡還累，眼睛下的黑眼圈似乎又濃醇了幾分。
下午開完月例會，肖如君還是沒有逃脫掉同事和領導們的“關心”，二十多個人輪番上陣像參觀珍稀保護動物一樣對肖如君給予了差不多的安慰和評價，也有好奇八卦的女老師來問了他一些關於其他明星的事情，肖如君強打著精神一一回覆了大家，然後借口要去盯自習課趕緊閃進了自己班的教室裏。
靜英高中的所有教室都安裝了多媒體系統，講桌裏自帶兩臺授課用的電腦，不用時把上面的蓋子合上就是一個正常的講桌，打開蓋子就可以使用電腦，不過缺點是打開的蓋子會稍微遮擋坐在電腦前的老師的視線，造成學生和老師短暫的兩不相見局面。但是肖如君現在非常需要打開這個局面。他把電腦臺的蓋子打開，裝作在電腦前努力工作的樣子，實際上已經趴窩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肖如君隱約感覺有個學生在拍打自己：“老師？肖老師？”
肖如君深吸一口氣迷迷糊糊睜開眼：“怎麽了？”
“老師你呼嚕聲太大了……”那男生有些憋笑的說，“我們倒是無所謂，陳主任可在外面巡班呢！”
肖如君吸溜了一下鼻子，胡亂呼嚕了一下睡得迷瞪瞪的眼睛清醒了一下，拿過眼鏡戴起來，清了清嗓子小聲道：“咳咳……幹得好，老師給你功德簿上記一筆。”
那男生笑嘻嘻的溜回了座位。
肖如君坐在講桌前靈魂出竅般癱了一會，顯然還是沒睡醒的狀態。突然下面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肖如君坐直了身子往下一看，底下又立刻恢覆了安靜。
有蹊蹺，肖如君的經驗告訴他。
“老師——”暴雅倩在下面小聲叫他，“看手機——”
“看什麽手機！手機又不想要了是不是！”肖如君第一反應就很暴躁，現在的孩子最難管的就是手機問題了，科技發展真是一把雙刃劍。
“不是不是，你先別生氣……”暴雅倩在下面揮著手，一幅不要傷害友軍的架勢，“好東西！老師你太帥了！”
“不要跟我套近乎，我不吃這套我告訴你！”肖如君佯裝嚴厲得嚇唬了兩句暴雅倩，但又有點好奇她說的到底是什麽，眼睛瞟了一眼倒扣在桌子上自己的手機，不動聲色地拿了起來，發現班級群裏有一個視頻。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下面的學生，發現大家都在翹首以盼得等他打開這個視頻。他想了想，把手機又放下了。所有人頓時一臉失望。他的手懸在手機上停頓了片刻，突然又拿了起來，所有人立刻滿懷欣喜。
哈哈哈哈哈哈，肖如君心裏簡直要笑死了，戲弄學生什麽的真開心啊。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覺得玩的差不多了，好奇心還是戰勝了理性，他躲在電腦臺後面悄悄的點開了視頻，把聲音調到了最小。
一段隱藏在觀眾席裏的視角，應該是偷拍的，因為肖如君知道觀眾進演播廳都是要被封手機的，有人顯然帶了兩個手機進去。這段一分多鐘的視頻正是肖如君那段慷慨激昂陳詞的一部分，被節目組刪掉的，原來早就被不法觀眾錄了下來，還傳播到了網上。
一分多鐘很短，肖如君來回看了兩遍，依然覺得這段表現非常高光，即使那件松垮垮的老頭衫看上去也沒那麽不順眼了。不錯，這才是我，肖如君很沈醉的回味了一下當時的感受，悄悄的把視頻點了個保存。
退出播放之後他才發現孟祈年有個新消息，不知什麽時候發過來的，他竟然渾然不覺。他突然聯系我幹什麽，肖如君有些惴惴不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快速點開了對話框。
“七點半來你學校接你，你沒別的事吧？”
肖如君有些意外，不知為什麽突然心虛地坐直了身子往下看了一眼，學生們還在埋頭自習，他才放心的縮回了腦袋。接我？去哪？去幹嗎？為什麽要來接我？他幹嗎突然對我那麽好？這裏面是不是有鬼？他是不是因為害我暈倒心裏有愧？還是要搞什麽整蠱節目？
一百個問題在肖如君心裏像蘑菇一樣突突突冒出來，他看著那條信息，想問又不敢問，問也不知道問什麽合適，怕這樣顯得自己矯情又多事，想了半天，只好回了一個：沒有。
然後手機就再沒有動靜了。
六點四十的放學鈴響了兩遍，肖如君批改完了一個班的隨堂習作，看了眼手機，還是沒有回覆。
什麽意思？？？
肖如君打開對話框，盯著孟祈年的聊天頁面許久，也沒有等到“對方正在輸入”。他暗暗揣測了一下，心想是不是我剛剛沒及時回覆他生氣了？但是我也就隔了三十多分鐘而已啊，上班時間誰還能及時回覆信息呢？不過現在都快七點了，就算他一直在忙沒有來得及回我，現在按時間來說也該出門了吧？出門了還不回我？到底還來不來了？肖如君腦袋裏滿是問號。
對面的趙大冰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一擡頭看到平時一向是下班積極分子的肖如君今天竟然坐在座位上沒動，還心事重重的，感覺十分新鮮。
“肖老師，怎麽還不走呢？”
肖如君反應遲緩的點了點頭：“啊，對……”
趙大冰見他答非所問精神頭不太好的樣子，有點擔憂的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不舒服嗎？要不要給你叫個車啊？”
肖如君軟綿綿的拍掉趙大冰的手：“我沒事，你先走吧。”
趙大冰又看了他兩眼，感覺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隨口又囑咐了他幾句記得關燈之類的話，才拎著包離開。
辦公室裏頓時只剩下肖如君一個人了。
他看了看墻上的掛表，七點過五分，孟祈年還是沒回他。
“咋回事啊這個人……”肖如君苦惱得翻來覆去把玩著手機，不時點開微信看一看，心想幹脆自己再問他一下吧，如果不來自己就回家算了，何必在這受這份煎熬。
說幹就幹，肖如君拿起手機啪啪啪打了幾個字，不容多想的按了發送：
“你還來嗎？”
然後立刻把手機扔到了一邊，仿佛那是個□□。
七點十五，七點十五要是還不回我，我就走！
肖如君緊張的又開始抖起腿來。
也就過了三四個呼吸的時間，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時間快的把肖如君嚇了一跳。
要是垃圾短信我就立刻把手機砸了！（不是，我就是說說而已）肖如君想。
他顫顫巍巍的把倒扣的手機翻了個面，拇指按到home鍵上解鎖，屏幕直接跳到了微信界面，肖如君松了一口氣，是孟祈年終於給他回覆了，還是一條語音。肖如君這種社恐一向很抗拒看到語音信息，但今天他竟然有些雀躍。
“不好意思剛才有點忙，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前面好像有點堵，麻煩你再多等一會，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肖如君聽了兩遍，孟祈年低沈的聲音背後還帶著汽車鳴笛的背景音，確實是在路上發的。
肖如君持續了一下午的忐忑不安一瞬間全都落了地。人家忙嘛，還能怎麽樣呢。
“好的。”他打出兩個字，按了發送。
肖如君覺得自己有點奇怪。手機因為長時間沒有操作自動息了屏，黑屏的一瞬間，肖如君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臉，臉上是明顯的凝重和不輕松的表情。為什麽會這樣呢？照自己的性格，如果是別人這麽幹，肖如君一定會一長串的微信表情包轟炸罵過去，但現在對方是孟祈年，還是得知他已經結婚的孟祈年，肖如君一下就覺得自己幹什麽都沒有興致了。不想跟他接觸？也不是。怕讓他覺得自己很煩？也不是，他已經覺得自己很煩了。肖如君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麽自己突然對孟祈年轉變了態度，是因為自己昨天暈壞了腦子嗎？大概是吧，還沒恢覆好，嗯，一定是這樣！
孟祈年的路虎緩緩停到學校門口時，肖如君早早的就已經等在了那裏，讓孟祈年有些意外。
“不是說好到了給你電話嗎？”孟祈年放下車窗問道。
肖如君指了指後面黑了一半的教學樓：“我們那層都走光了，只剩我一個了。再說我也沒等多久。”
孟祈年似乎聽出了什麽，沒憋住笑：“別告訴我你一個人呆著害怕？”
肖如君面露尷尬，借上車遮掩過去，系上安全帶仿佛沒聽見那句話，自顧自轉開了話題：“你要帶我去哪啊？我家可有門禁，好男孩十一點以後是不出門的。”
“Are you kidding me？”孟祈年難以置信，但看肖如君的臉色又分不清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我說真的，你也見過我媽了，對吧？”肖如君又用肯定的語氣加了一句。
孟祈年啟動車子掉了個頭，雖然沒再說什麽，但還是一臉懷疑。肖如君在心裏笑了個半死，心想這你都信，也太好騙了。
車子上了路，肖如君忍不住又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啊？”
第 15 章
第 15 章
“到了你就知道了。”孟祈年專心開車，隨口應付了他一句。肖如君很氣餒，他明明可以不上他的車，或者至少問清楚之前不上，但他還是乖乖的一切照做了。他在孟祈年面前漸漸變得沒脾氣起來，也真夠讓人窩火的。
“對了，你看了這個嗎？”等紅燈的一個當口，孟祈年突然想到什麽，點開支架上立著的手機，找出一段視頻點開，赫然就是肖如君在節目現場被偷錄的那段。肖如君剛才自己看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挺牛逼的，現在當著孟祈年的面，他突然莫名有些羞恥起來。他手忙腳亂的把視頻關掉：“看到了看到了，不用再看了。”
“幹嗎？”孟祈年覺得肖如君怪怪的，“這有什麽，你說的挺好的啊，我還為你鼓掌了呢！”
“是嗎？”肖如君有些意外，“我……我怎麽沒看到……”
孟祈年邊開車邊忙裏偷閑的轉頭看了肖如君一眼，感覺他跟之前幾次見面有點不太一樣，不知是不是昨天暈倒的後遺癥：“你還好嗎，昨天回去休息的好嗎？”
肖如君又開始控制不住的抖起腿來，他強行按住那條有自己想法的左腿，不想讓孟祈年註意到，同時回道：“還行。”
過了比較擁堵的一段路，車流漸漸寬松了一些，孟祈年提高了車速，專心的開起車，兩人暫時停止了聊天。
車子很快駛進了一個高檔社區，這裏貌似是外國人居住比較多的地方，底商裏到處都是頗有情調的餐廳和酒吧，中間穿插著一些便利店炸雞店什麽的，人不多，比較安靜，但是又很有生活情調和氛圍。
肖如君的腿抖得更厲害了。臥槽，什麽情況，不會是要帶我回家吧？？？家裏太太做好一桌飯在等著我們了？介紹一下新同事給家人認識聽上去也挺合理的吧！可是我不想見啊啊啊啊啊！肖如君一腦門子胡思亂想。
孟祈年在路邊停好了車，對肖如君道：“到了，下車吧。”
“哦哦哦哦……”肖如君顫巍巍下了車，一著地差點跪下去，感覺腿都是軟的。
孟祈年在前面等著他，指著面前的一間燈火通明的美發店，對肖如君笑道：“這裏總不隨便了吧！”
肖如君一臉懵逼：“幹嗎，你就帶我來剪頭發？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嗎？”
“這不是因為昨天都把你刺激暈了嗎，我很過意不去。”孟祈年十分輕松得說著，一點都沒有過意不去的樣子，推開了美發店的大門，跟裏面等著的人打了個招呼，那人對孟祈年說了兩句就離開了，整個店空無一人。
肖如君充滿疑惑的走進去：“什麽意思，其他人呢，tony老師們呢？”
孟祈年往身上套了個圍裙，一邊轉身系後面的帶子一邊對肖如君道：“今天你只能選擇Arther老師來為你服務了。”
“開什麽玩笑！”肖如君看著孟祈年煞有介事的穿上印著這間美發店專屬logo的圍裙，失聲大叫，“你給我剪？”
孟祈年用修長的手指拂過桌子上擺著的一套剪發工具，挑了幾樣塞進圍裙前面的口袋裏，看上去還真像那麽回事。
“別廢話了行嗎，”孟祈年又挑了幾個夾子夾在口袋上，“我要是不會剪我至於拿你來當小白鼠嗎，我還沒那麽閑。趕緊過來洗頭！”
肖如君眉頭緊鎖，他掙紮了一下，緩慢的走到裏面的洗頭臺前，小聲但堅定的試圖最後一次抵抗：“你真的會剪？”
孟祈年打開水龍頭嘩啦嘩啦的試著水溫：“趁著我還有耐心，你最好趕緊給我躺下，不然後面的節目我如果罷錄你就自己去找節目組交待。”
肖如君立刻猶如躺屍一般躺到洗頭的臺子上，並且非常自覺地摘掉了眼鏡，孟祈年在他眼前立刻就變成了一片模糊的輪廓。
一股水流沖過來，孟祈年的手拂過肖如君的頭發，竟然意外的輕柔溫順，但肖如君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
“水溫合適嗎先生？”孟祈年用非常專業的口氣問道，但這話配上他平日裏說一不二的姿態，本來是一句叫人放松的話，他說出來反而更加叫人不敢動。
“你別這樣行嗎，我害怕。”肖如君渾身僵直得躺著，十分誠實的說，“你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反正你自始至終也沒在意過。”肖如君委屈巴巴。
孟祈年反而笑了：“我特意找朋友借了這家店，就是因為你昨天說在我那裏剪太草率了，我這叫不在意你的感受？”
“那你不叫他們來錄沒問題嗎？”肖如君從剛才就開始疑惑這個問題，“感覺這個是要放在節目裏比較好吧？”
孟祈年將洗發水揉到肖如君的頭發上：“節目裏做做樣子就夠了，這一段我不想放進去。”
肖如君感覺孟祈年的手輕柔的抓在自己的頭發上，力度不大不小，還怪舒服的。至少到目前為止，肖如君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是他還是不肯放開自己緊鎖的眉頭，內心依然十分緊張。動頭發實在是一件讓他十分心慌的事，他一向只肯讓自家樓下給自己剪了多年頭發的老師傅剪，還覺得兩人見面越少越好。
孟祈年洗著洗著，不經意的看了一眼肖如君的表情，覺得他現在不像是在洗頭，倒像是在上刑，他實在不能理解。他故意重重的揉搓了幾下他的頭發，肖如君的表情更多了幾分忍耐，滿臉都寫著“到底什麽時候完事”，孟祈年忍不住整個人笑的抖起來。
肖如君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又不敢動，只好默默的催促了一下：“還，還沒好嗎？”
“好了好了，”孟祈年帶著笑意說，邊將他頭上的泡沫一一沖掉，“就快好了。”
坐起來之後，肖如君一邊擦著頭發，一邊重重的舒了口氣。拿著毛巾胡亂揉搓了幾下，濕噠噠的頭發就軟軟的垂落了下來，毛巾也跟著濕透了。肖如君還在想要不要換個毛巾時，孟祈年就拿著一塊幹毛巾招呼上了肖如君的腦袋，替他擦起頭發來。肖如君低著頭，感覺孟祈年的上半身正緊貼著自己，自己一擡眼，正好看到他的腰際，因為擦頭發手臂用力，腰也不免跟著一晃一晃的，肖如君莫名就感覺自己臉頰有點發燙。
擦好了頭，肖如君忍不住擡頭看了孟祈年一眼，這樣的角度也只有他坐著孟祈年站著的時候才能出現了。可能孟祈年也覺得這樣的角度很新鮮，肖如君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好低頭看他。
有度數的鏡片多少會縮小眼睛的範圍，不戴眼鏡的時候，肖如君的眼睛看上去就稍微大一些，擡眼往上看的時候，就顯得更大了，濕漉漉又亮晶晶的，純凈的宛如一頭小鹿。孟祈年的呼吸突然開始急促起來，他差一點就要忍不住借著這個絕佳角度把肖如君擁進懷裏，如果肖如君沒有問下面那句話的話。
“你平時也是這麽幫你太太洗頭的嗎？”肖如君傻了吧唧的問。
？Excuse me？
孟祈年楞了一秒鐘，然後爆發出了肖如君認識他以來最爽朗的一陣笑聲，笑到停不下來。
肖如君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話說的不對了，莫名其妙的站起來，看著孟祈年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不明所以。
“你笑夠了沒啊？”肖如君走到鏡子前自己理了理頭發，發現孟祈年還在笑，十分無奈，“還剪不剪了啊？”
孟祈年強行咳嗽了幾聲壓住笑意，拉著肖如君坐到椅子上：“剪，當然要剪。”又拿過一塊塑料圍布給他圍上，整個人還是禁不住一抖一抖的。
孟祈年穩了一下呼吸，才道：“是不是你媽媽告訴你的，說我結婚了？”
肖如君從鏡子裏看他，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表情，只好回答：“是。”
孟祈年想到這一趴，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一邊給肖如君梳順頭發，一邊用略帶不滿的口氣說：“你媽媽竟然想把我介紹給你小姨，請問我看上去很老嗎？”
肖如君不知該說什麽，他對自己的媽也無計可施，所以他覺得孟祈年生氣不無道理，但他又不能跟著別人罵自己的媽，於是只能閉嘴，忍受著頭上一下重過一下的梳理。
“請問你小姨多大？”孟祈年問。
“下個月滿四十。”肖如君老老實實回答。
“哈！”孟祈年又爆發出一聲嘲笑。
肖如君倒是也能理解孟祈年，畢竟自己也年紀不小了，尤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時候，新來的老師一年比一年年輕，真的不得不開始介意年紀的問題。他替袁飛霞給孟祈年道了個歉：“我媽知道她確實魯莽了，讓我記得給你道歉來著。”
“她是聽說我結婚了才後悔問的吧！”孟祈年揮舞著剪刀刷刷的剪著肖如君的頭發，肖如君看著他隨意的動作一陣膽戰心驚，連忙道：“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做的不合適，真誠道歉，有什麽事咱們說開了就好，你別帶著情緒……”我的頭只有一顆啊一顆！
孟祈年熟練地手起刀落，碎發如雪花一般落下：“我沒有情緒，反正我也是騙她的。”
哈？肖如君忍不住動了一下，被孟祈年猛錘：“別動，剪壞了算你的！”
“你騙她？什麽意思？”
孟祈年猛的把左手伸到肖如君眼前：“有戒指嗎？”
沒有。
哦……肖如君想，原來如此。
他沒有再多嘴，靜靜的感受著孟祈年的手在自己頭上來回跳躍，即使只能從鏡子裏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他也能感受到孟祈年看著自己腦袋的眼神是多麽認真專註。他突然有點羨慕起自己這顆頭來。
吹風機嗡嗡的聲音終於停止，孟祈年把肖如君身上的圍布解下來抖掉碎發：“好了。”
肖如君感覺腦袋上久違的有了一絲涼意。他局促的站起來走到鏡子近前摸了摸頭上與之前相比剩餘不多的頭毛，滿懷憂慮：“是不是太短了？我好沒安全感……”
他感覺孟祈年似乎走到他旁邊，轉頭看過去的一瞬間，孟祈年舉著手機按下了拍照鍵，然後轉過來給肖如君看拍好的照片。哦豁，帥哥你誰？
肖如君看著照片裏的人，覺得十分不真實，那人明明是自己沒錯，但又感覺不是自己，充滿一種莫名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肖如君想要拿過來仔細看看，孟祈年卻故意把手機收了回去，另一只手把肖如君的眼鏡遞給他，肖如君終於得見清晰的世界。遠遠的再在鏡子裏看到這顆頭，肖如君一時間還是不能接受，但又覺得確實挺好看的，心情十分覆雜。
孟祈年走過來也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的肖如君：“其實幫你改頭換面很簡單，但是要不要接受被改變的自己，是你的決定。就像你那天說的，其實你們做自己也挺舒服的，也照樣過了很多年，為什麽突然間就要面對陌生人和公眾的指手畫腳呢？有些人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有些人偏安一隅，也覺得不錯，你呢？”
肖如君看向孟祈年，突然發現原來他早就感覺到自己不是真心想來參加節目了。像他這樣的懶人，他怎麽會主動歡迎別人來改造自己呢，當然是混吃等死一輩子最舒服了。但是現在，他堅如磐石了二十八年的內心似乎開始有了土崩瓦解的跡象，他依然記得那一天在後臺看到的孟祈年和自己那個瘋狂的念頭。如果我也可以變得光彩照人，如果我也可以變得被那麽多人崇拜喜愛，如果我能像他一樣，那與他之間的距離是不是就能變得更小一些……
肖如君突然覺得有些沮喪。
孟祈年說的對，要改造自己，不只是外形那麽簡單，節目結束之後呢，孟祈年離開他之後呢，這個像夢一樣的經歷也要隨之結束了嗎，他依然還是原來那個平凡的高中老師，而他依然還是那個受人追捧的百萬造型師嗎？肖如君不敢想象。
“走吧good boy，”孟祈年將用過的工具簡單收拾了一下，指了指墻上的掛表，“快十一點了，要送你回家了。”
肖如君決定就從今時今刻開始接受新的自己。他不好意思得對孟祈年笑了一下：“你還真是說什麽都信啊……”
孟祈年頓了一秒，才意識到肖如君又騙了他，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的輕敵，也怪肖如君這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不得不願意相信他。他走到肖如君面前，微微擡眼向上看著他的眼睛，自嘲的笑道：“你這樣讓我以後還怎麽敢相信你？”
“你不也騙了我嗎，扯平了。”肖如君對“結婚”那事還耿耿於懷，這倒讓孟祈年有些意外。
“你好像很介意……”孟祈年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我結婚？”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瞎說。”肖如君立刻否認三連，但他真撒謊的時候還是掩飾不住的臉紅了，這一切都被孟祈年看在眼裏。
他憋笑得咳嗽了一下：“咳……我單身，你放心吧。”
肖如君的臉更紅了，這是什麽虎狼之詞？！我放心？我放什麽心？我為什麽要放心？為什麽我要放心？跟我有什麽關系？
肖如君手足無措的想跟孟祈年解釋，那人卻不聽他回答轉身走出了門，肖如君不禁快步跟上：“不是，等等，我不是那意思……”
“我們去前面的餐廳吃點東西吧，”孟祈年不想聽他啰嗦，故意打斷了他的話，“你餓不餓，我好餓。”
說到餓，肖如君其實已經餓了好久，一直沒敢說。他舔了舔嘴唇，點點頭。
外面的春風已經讓夜色也有了回暖的跡象，暖暖的風吹在臉上，著實有幾分醉人。路邊的霓虹和明暗交錯的光影給黑夜加上了幾分不真實的色彩，肖如君不知是這夜色的問題還是什麽，他看著回頭叫著他名字的孟祈年，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那種心悸是自己早已忘記多年的，叫做心動的感覺。
“肖如君，你楞著幹什麽？”
“沒什麽。”他靦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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